月与灯依旧
喜欢甜姜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在他的祭日为他写了点什么，着实是一个不称职的维粉呢。回坑没多久细节还没啃完，很多设定应该都有待商榷，总之先占个坑，等下编辑见x
以及灵感来源是我们秋千的画。 @秋千
景耀六年元月。
这本是一个不该出现的纪年。干戈方休，又是新年伊始，不论手下士兵如何想法，至少涪城城外大帐内一片其乐融融。虽说大军出征照理来说带不得诸多享乐之物，不过北魏士风自开朝以来愈渐萎靡，钟家势力也算不得小，更兼钟会存了心思故作耽于享乐藉以瞒天过海韬光养晦，故而此时此刻虽是百废待兴，帐内歌舞升平却仿佛太平盛世一般。
钟会微眯双眸，似是沉浸在伶人的巧笑倩兮里，一边应和着哼着从小听惯了的调调。案上鲜果肉脯一应俱全，混着温热酒香熏得他有些飘飘然。心腹大患邓艾已然被收进大牢，此刻他又远离朝廷兵权在手，一路西行眼望着自古便以丰沃闻名的益州沃野千里已然尽数在自己掌握之下，一条康庄大道似乎已经替他钟士季铺得平平整整，只待他纵马扬鞭便任他驰骋。笑话，若非形势所迫，哪个好男儿甘于屈居人下？区区温县司马氏，只配给自己提鞋。昔时魏武与西蜀伪帝刘玄德煮酒论英雄已然传为佳话，只可惜斯人已逝，那个英雄辈出的年代已是无福得见了。钟会端起酒盅一饮而尽，喉间溢出一声喟叹，眼睛转向身边正襟危坐的将军，嘴角复又染上笑意。
阮籍那个狂士，不仅几次拒绝自己拜访，还口出狂言号称什么“时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如今看来怕是他鼠目寸光。若是姜伯约当不得这英雄二字，又有谁能当得？早有眼尖仆从替他再斟满，钟会借着三分醉意，举着酒盅朝人一扬手。“伯约这几日在我军中，可还住得习惯？”
姜维自降了钟会，已然卸下戎装数日，只贴身穿了套短甲，再以常服蔽之。汉魏两家素来不睦，他作为北伐主帅首当其咎，自然做好了相应防备。纵是钟会敬他如上宾，难保不准他手下将士里有人和自己有不共戴天之仇。再算算这些年来北伐的次数，这种人怕是只多不少。不过即使是常服，多年征战磨练出的坚毅气质却不会被简单掩去，顾盼之间杀伐之意一个不慎便会流露出来，常常看得钟会心头一悸。听闻对方问询，姜维脸上绽开些许温和笑意，稍沉吟片刻开口。“多谢士季挂怀，维在军中待得惯了，府中亦日常一向从简。士季这些日子好意维心领了，只是香车宝马实在无福消受，故已遣人送回原处，还请士季谅解。”
身为降将，言辞却依然不卑不亢，更兼这份不好骄奢的品格……钟会半分心思听着，半分心思却留着观察对方。愈是相处得久钟会就愈是觉得心折，姜伯约此人正如修竹幽兰，朝中那些沽名钓誉阿谀奉承之辈对比之下更是不值一提。他再次庆幸自己没有听邓艾的话跑去跟他一起以身涉险——那是放牛郎该做的事，只有像现在这般稳坐钓鱼台坐收渔翁之利，才符合他钟家子弟的高贵身份。再说……若是入了成都，哪能见着姜伯约这般风骨。钟会俨然已经把姜维的归顺和收下西川一起看做了此行最大的两项收获，他越看越觉得对方从言行举止到长相气度都令自己十分满意，简直就是自己心目中一代名士的完美典范，禁不住呵呵笑起来。
“如此，倒是会自作主张了，当浮一大白！”
姜维脸上带着谦和笑意偏头看着身侧中年人兴致高昂的模样，心下暗暗揣度。钟会实在是一个太容易被看透的人，就算姜维再不擅为人处事，数十载朝中沉浮也硬生生让他积累了足够的阅历，如今再看钟会这毫无城府掩不住喜色的样子，只得暗暗叹了口气，心下颇为忧虑，连笑容也淡去几分。
司马昭不是钟会这样的傻白甜，他姜维都能仅凭短短数天和流言传闻看出钟会颇有野心，司马昭在伪朝与对方朝夕相处又怎可能不做防备？如今这步险棋落子已定，再去悔棋自是不可能，怕是只能靠自己在旁提点些许了。上上已不强求，奋力转圜争取别沦落到下下便已是难得的胜利。念及此姜维有些头疼，眼前玉盘珍馐他只是礼貌地象征性动了动，其余时间便一直正襟危坐等待钟会开口。钟会这几日行军驻扎后虽说也一直请自己去大帐共谋大计，今日这般好兴致却着实少见。如若自己所料不差……该是成都来消息了。
果不其然，钟会把杯中酒一饮而尽，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晋公已差遣卫伯玉先行前往成都，刚收到传信，邓艾已然收槛，这下再没有什么忌惮了！”钟会酒量不差，只是心情甚好，加之营帐内尽是他相信不会出卖自己的人才一时放开了些，该有的细致一分不少。比如他敏锐观察到眼前这个一直波澜不惊的老将军在听到“成都”时抽了抽眼睑，表情一瞬变得有些复杂；而当听到“邓艾”两字时嘴唇微抿脸颊抽动，显然是暗暗咬了牙。钟会看得清楚，却也不是不能理解对方的情绪波动，反而因为看出对方心思而觉得其人更是直率真诚，喜爱之意更甚。只是出乎钟会意料之外的是，他本以为听到多年宿敌落得如此下场姜维总该因大仇得报而高兴才是，对方脸上却连一丝欢愉都寻不见，反而几乎是难掩的悲戚。钟会玲珑心窍稍一琢磨便明白过来，心下多了几分敬意，温言宽慰。“伯约勿忧，晋公在我等出发前百般嘱咐，邓艾必不敢造次。”